晚期患者荔枝Litchi

注：本文OCC

不喜慎入

本章字数：3867

九年前，他和那人还没有走到这般境地。

那个时候，他们之间还有美好的回忆，如果不是那人亲手毁掉这一切，也许现在回想起来，也不至于不堪回首。

Kongphop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。

那人有着恬静的侧脸，挺翘的鼻，秀气的眉，嫣红的唇，这是一张被造物者眷顾的脸。随着作画的动作，纤细的手腕时不时从校服袖子里露出来，远远看去就像一幅画。铅笔在画纸上沙沙作响，富有韵律地舞动着，舞出一支悦耳动听的乐曲。

Kongphop不忍心打扰那人，但是那人实在坐了太长时间。

“Kay哥，你是不是该起来活动一下了。”

“Kong，你来了。”那个叫Kay的男孩朝门外的他露出笑容。

“我可以进来吗？会不会打扰你创作？”Kongphop扒着门框，探头探脑，偌大的画室只有Kay一人在作画。学校的画室对所有艺术生开放，平时艺术生一有空可以随时来画室画画。这个点老师和其他艺术生都在上课，所以人比较少。

Kay平时喜欢在安静的环境下创作，Kongphop担心自己会吵到他，所以方才盯着他看了许久。

“不会，你进来吧。”

得到Kay的允许，Kongphop才走进画室。

“Kay哥，你画过人吗？”Kay画了这么多静物和风景，他从未见过Kay画过人。

“画过啊。”

“可是我从没见过。”

“有机会再给你看。”Kay狡黠一笑。

Kongphop瘪着嘴，语气十分不满：“你就是喜欢卖关子。”

Kay虽然比他大两岁，但是因为读书比较晚，和Kongphop在一个班上就读。Kay从别的城市搬到曼谷的时候，刚好就在Kongphop家附近落脚。两家距离不远，以前Kongphop很喜欢和Kay一起玩耍，因为这个哥哥总会有很多有趣的游戏。Kay还会经常带着小他两岁的Kongphop一起上学。

从小学到高中，Kongphop逐渐长大了，但是两个人的感情一直很好，他也一直把他当成最好的哥哥来看待。

直到那一天。

“我不喜欢上体育课。”Kat坐在操场旁边的看台上，晃着两条光溜溜白花花的长腿，嘴里含着一颗薄荷糖。

Kay不爱运动，一到体育课就偷懒，不是装病就是找各种借口，老师也拿他没办法。

“Kay哥，你又在偷懒了。”Kongphop打了一场球，陪他坐了一会，吹干了脸上的汗，因为运动而产生的热度也降了下来，但他还是觉得身上黏黏的。

“我去洗把脸。”

洗手池就放在看台旁边，Kongphop打开水龙头，用手心捧起水龙头里流出的自来水，便往脸上扑，飞溅的水珠折射出一道小小的彩虹。运动服被卷起，露出块状的腹肌和流畅的腰部曲线，看起来充满了力量。

Kay原本坐在看台上看风景，看到这副画面，目光变得不对劲。

他缓步走到Kongphop身边，同样弯下腰。

Kongphop疑惑地转过脸，他不是没有运动吗？怎么也要洗脸？

正当他疑惑不解的时候，两片冰凉的唇就这么贴了上来。

那一瞬间Kongphop瞪大了眼睛，Kay的脸在他眼前放大，细长的睫毛沾上了水珠，微微颤抖，显得楚楚可怜。

这个吻冰冰凉凉的，是薄荷味的，他刚刚吃了薄荷糖吗？

因为两个人都弯着腰，没人注意到这边发生的事情，操场喧闹无比，Kongphop的心跳声却盖住了所有的声音。

一吻终了，他终于放开了Kongphop的唇。其实他在唇上停留的时间也不过短短的几秒，Kongphop却觉得似乎过了千年万年。

哗哗的水声把Kongphop拉回现实，他拧了好几次才把水龙头完全关上，他故作镇定，红得要滴血的耳垂早已泄露了他此时的心情。

“走吧，体育老师吹哨子了，我们得过去集合了。”

Kay却若无其事，只留下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。仿佛什么也没发生，仿佛方才的事只不过是一时冲动的产物。

Kongphop不知道那个吻到底意味着什么，他没有谈过恋爱，也没有喜欢过一个人，无论是男生还是女生。

在他的认知里，只有喜欢一个人，才会做出这样的事。Kay喜欢他吗？

在那之后，Kay并没有疏远他，也没有明确地表明他们两人是什么关系，两人之间有种说不清也道不明的情愫。

Kongphop喜欢吃水果，所以他的桌子上每天都有一个苹果。Kay有些颜料用得特别快，Kongphop知道他缺了哪个颜色，不等Kay开口就会主动补上。

两人心照不宣，暧昧的小举动没有断过。

日子如流水一般过去了，圣诞节的氛围越来越浓了，商场和街道随处可以见到挂着彩灯的圣诞树。

泰国虽然是个热带国家，冬天不会下雪，但是有些商场会别出心裁地制造人工雪景，营造出满天飞雪。

服务员看他在商店橱窗外踟蹰，一副想进又不敢进的样子，便打开门邀他进去。

“小伙子，要不要进店里看看？”

“我……那好吧。”Kongphop有些尴尬，但是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，进去看看总不违法吧。

他还是个高中生，平时可以支配的钱不是很多，太昂贵的礼物他买不起。别人都说心意最重要，可是最令他头疼的，恰恰就是如何表明自己的心意。

他不敢捅破那层窗户纸，也不敢问Kay到底是怎么看待他们之间的关系。说是同学，不像同学。说是邻居，可是哪有邻居是这样的。

他很迷惑。

“如果您实在没有喜欢的，我们商店可以提供定制服务哦，价格不贵，您还能亲自参与其中，体验亲手为一个人做礼物的快乐。”服务员见他在店里转了好几圈，都一无所获，于是提议道。

“谢谢你姐姐！”Kongphop激动得脸都红了，服务员看着他这副模样不禁笑出了声。

圣诞节那天，Kongphop特地选了Kay去卫生间的间隙，小心翼翼地放进Kay的抽屉，再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回到座位上。

“这是送给我的圣诞节礼物吗？”

Kay从卫生间回来，在抽屉里发现了Kongphop的礼物，他拆开包装，高声问道。这一问吸引了全班人的目光。

一个小人一只手拿着画板，另一只手蘸取彩虹的颜色，坐在彩虹桥上作画，样子憨态可掬。仔细一看，小人和Kay有几分相似。

Kay往Kongphop的方向看去，展露笑颜：“谢谢你。”

周围的同学见状纷纷起哄。

虽然Kay没有直说，但是Kongphop知道这是在问他。Kongphop不敢与他直视，心里却是掩饰不住的喜悦。

在圣诞节如果收到别人送的礼物，说明有人气。虽然也有人给他送礼物，但是都被他婉拒了，他只想收到来自Kay的礼物。

那个时候，他并不懂什么是情爱，他只知道他想靠近那个人，想尽一切办法。

只是，不知道从何时起，那人渐渐疏远了他。似乎是感受到了一颗心所散发出的炙热，那个人害怕了。

为了逃避他，在校园里即使迎面碰上也装作视而不见，不打招呼，也不做任何交流。往日温柔的笑脸，取而代之的是冷酷的表情。

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。

难道是自己没有控制好自己的分寸，让对方感到了压力？年少的他不知所措。

他也曾半路把人拦住，追问过，换来的只有对方长久的沉默。

没有任何解释，也没有对不起。

他写了一封信，措辞诚恳克制，只求回到过去，夹在从Kay那里借来的书，还了回去。他受够了凌迟一般的折磨，只求一个了断。

只是他忘了，他们再也回不去了。

直到他看到那人身边环绕着的女生，看到那人对身边的女生展露同样的笑容与温柔。他这才幡然醒悟，原来自己并不是那个人的唯一。

“我跟你们说，小孩子真的很容易当真。我就稍微给了他一点点甜头，他就信以为真了，以为我真的对他有意思。你们说是不是很有趣哈哈哈。”

“玩够了就全身而退，你还真是无情啊，你就不怕他伤心吗？”一个女生依偎在他身侧娇嗔道。

“那么认真干嘛，我又不喜欢他，我只不过是和他玩玩。”那人用惯常的温柔笑脸凝视着那个女生，清脆的声音却漫不经心。

“更何况，我准备要去国外留学了。就算他回过神来想找我算账，我也不在国内了，想找我也找不到。”

从教室里传出的笑声无比刺耳，就像在嘲笑他的天真，他的愚不可及。他好像看到一群人围着他，对他评头论足，指指点点，随后笑嘻嘻地从身后拿出刀子，猝不及防插在他的心上，不见血绝不松手。

后来他才知道，那个人四处留情，但是从来没有和男生有过什么暧昧。

他的的确确是那个人的唯一，不过却只是唯一一个消遣，是和别的女生嬉笑玩乐，茶余饭后的消遣。

“Kong，邻居家哥哥要走了，你不出来送送他吗？”

“不必了，今天老师布置了很多功课，我还没做完。”Kongphop低着头，头也不抬地盯着课本，一个字都没动。

“他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，你真的不出来和他见最后一面吗？”

屋内没有一点动静。

Kongphop的妈妈叹了一口气，“这孩子，脾气怎么突然变得如此古怪。”她转过头对身边的Kay说，“Kay真是不好意思啊。”

“没关系，可能Kong的功课真的很多吧。”Kay拿着行李，笑容有些勉强。

“一路顺风，有时间就回来。”

“谢谢阿姨。”Kay上了车，从窗口看出去，Kongphop还是没有出来送他。

Kongphop站在二楼的窗口，目送载着Kay的汽车缓缓驶离，最后消失在视线中。

他终于走了，他真的走了，没有一句解释。

他参加大一开学典礼的那天，Kay在社交媒体上晒出和女友的照片。两人脸贴脸，神态亲密，这是Kay第一次公开。

终于要稳定下来吗？Kongphop冷笑。

似乎是报复心作祟，在那之后之后，他断断续续给那人发过几次照片，有男有女，每次主角都不是同一个人。

那些邮件无一例外，都石沉大海，没有任何回音。

他知道自己的行为很幼稚，也很孩子气，似乎这样就能找回当年遗失的自尊心，在那个人的面前扳回一局。

没意思，真的没意思。

后来他再也没和Kay联系。

他知道自己在学校里的风评不怎么样，有很多不好的传言，说他始乱终弃，说他脚踏几条船，但是追求他的人始终络绎不绝。有些女生甚至还以和他交往过为荣，只是因为他有一副好看的皮囊，说出去倍有面子。

人啊，明知道越是光鲜亮丽的东西，越有可能浸满剧毒，还是不死心地前赴后继。

不过他也不是来者不拒，有感觉了，他才会试一试。

他也曾经试过认真地谈一场长久的恋爱，并且试图将这个期限延长。但是，他发现自己似乎做不到，心无芥蒂地投入其中。

投入过，却无法投入更多。

不是没有谈过乖巧的恋人，只是他总感觉像是少了什么东西，别人源源不断的热情也填补不了他心里的空虚，只会让他更空虚罢了。

于是他不断分手，又不断和别人交往，陷入一种难以解开的死循环中。

见过别人因为他而哭泣，撕心裂肺，痛苦不堪的模样，他也曾经内疚过。只是到了后来，见到的次数实在太多，他便渐渐麻木了。

谈恋爱，本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情，别人想和他在一起，如果他也刚刚好有感觉，那何乐而不为呢？更何况，每次开始一段新的恋爱，他必定要和对方罗列各种各项条款，没有感觉就分手，分手之后可以做朋友，但是不能继续纠缠对方。

他厌恶别人对他死缠烂打，分开的时候潇洒一点，不是对谁都好吗？

别人越是沉迷，他就越是冷静。因为他的思绪总是会不由自主地回到那个傍晚，回到那个被落日余晖笼罩死寂又喧嚣的教室，一遍又一遍地冷眼旁观那个曾经怀着恋慕之心的自己，是如何在那一瞬间彻底支离破碎。

他似乎得了一种病，他可以扮演深情的角色，但是却无法看到别人的深情。只要看到别人沉迷的模样，他就会忍不住去想，这会不会又是在骗他呢。

很多人都想从他这里得到想要的东西——爱情，可这偏偏是他给不起的东西。

不要轻易对一个人动心，更不要轻易地将自己的身心交给别人。只要自己占据着主动地位，就不会受伤。

这是那个人教会他的道理。

可是某一天，Arthit突然闯进他的世界，裹挟着无法拒绝的气息。

那一晚的迷乱，依然记忆犹新。

分明是Arthit主动勾引自己，又逃之夭夭。

不知为何，他突然生出了征服的欲望，或许是因为Arthit太与众不同。今天和Kay见面之后，他突然发现，现在他满脑子都是Arthit。

他不知道那到底是不是爱。

他也想知道答案。

未完待续……